年幼时的执着,是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,一厢情愿的认为,世界就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,把任何事物的存在,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,给予定位。虽然有时会因为错估自身能力,或者违背自然规律使自己受到伤害,但是在摔摔打打中的成长经历,却总是让人记忆深刻,甚至在莽莽撞撞之中,会有惊喜存在。 寻源偶遇 那年我九岁,正是求知欲望最为强烈的年纪,花草树木、家用电器、劳动工具,甚至邻家小妹的花裙子都是我的研究对象,但尤为让我痴迷的是家门前的那条小河。 与其说是小河,倒不如说是条小溪,最宽处不到一丈,最深处不逾二尺,水质湛然清冽,水底砂石清晰可见。最惬意的是夏季畅游其中,耳听风穿林海,仰游水流过身,将炎热隔绝在水面之上,享受难得的清凉。小河虽小,但是生态完全,常见小鱼在其中游曳,贪玩的我时常在水流湍急处编坝置网,一夜间可收获2、3斤小鱼。裹面油煎,或者清水煮汤,都是我喜爱的吃食,小河既是我的游乐场,也是满足我口腹之欲的“小粮仓”。处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年纪,难免会对小河的源头产生好奇,多次询问父母无果以后,决定自己进行小河寻源之旅。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,随身携带两个馒头,我便开始了小河寻源之旅。既然是寻源,涉水而上是最稳妥的方式,即使迷路了,也可以折身返回。刚开始的旅程,是兴奋、愉快的,唱着《黑猫警长》和《葫芦兄弟》的主题歌,想象着小河源头的景象,逆流而上。随着向森林深处的不断前进,离居住区已经越来越远,河边洗衣阿姨的谈话声也渐渐的在耳边消失,除了自己涉水而上的声音,四周一片寂静。茂密的灌木丛和蚊虫的叮咬,给我的旅途造成了困扰。儿童时期最为强大的想象力让我对继续前进的道路产生了恐惧,害怕会出现森冷狠辣的毒蛇、凶猛残暴的野兽,以及动画片里蛇精、蝎子怪、一只耳等众多反面角色。但是年幼的倔强,为我提供了前进的动力,为了赶跑脑中的恐惧和不安,我大声的唱着歌,歇斯底里的喊跑了恐惧,征服了爬满荆棘的灌木丛,麻木了成群蚊虫的集体攻击,跌跌撞撞的不断前进,就这样偶然间,我闯进了一个美丽的所在,发现了一个形状近乎浑圆的小潭。 小潭四季 小潭坐落于茂密的松林之中,环境静逸幽然,草木茂盛,不知名的山花点缀其中,为它增添了一份野趣。它是一个活水潭,上游来水潺潺,下游去水幽幽,直径大约30米,潭面波光粼粼,微微的泛起蓝光,潭水清澈见底,鱼群在水中游来荡去,四周的树木草丛传来鸟叫虫鸣,为它增加了勃勃生机。我被眼前景色深深迷住了,忽略了此次出行的目的,就这样坐在潭边,欣赏小潭的美丽,不断发现它细微别致处的不同景色,直到日近黄昏,才依依不舍的返程。 此次寻源之旅,我刮破了一件半袖上衣,遗落了两个馒头,身上多处擦伤,带着被蚊虫叮咬的十几个红包,回到家后又被母亲狠狠赏了一顿“棒子炒肉”,又因为涉水受凉,连续三天高烧不退。对于年幼的我来说,付出的代价是十分巨大的,但是收获到如此美丽的景色,我认为是物超所值的,就像用一块糖换了一架直升飞机,并因此沾沾自喜。自此以后,小潭就成为了我的秘密基地,哪怕是有很多人早就知道小潭,甚至有一条山路通向那儿,我还是固执的认为,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秘密。从此以后,我的愉快、悲伤都会来与小潭分享。路过这里的人时常会发现,有一个傻孩子在对一个水潭喋喋不休。 小潭景色四季不同,但总是那么的别致,一样的地点,不一样景致,总会给人不一样的感受。 风来春生掀绿俏,雪去冬消满黄花。小潭的春天是生机盎然的,树木抽出嫩绿的新枝幼芽,在春风中摇摆,向这个世界致意,小草穿过还未完全消融的冰雪,展现它倔强的生命力。还有那至今我不知道名字的,黄色花瓣,绿色原叶的花朵,这种黄花一到春天,在小潭周围开的到处都是,无比明媚和灿烂,类似油菜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,弥久不散,或深或浅的绿色、或明或暗的黄色,以及其他山花鲜草的点缀,将小潭的春天打扮得分外妖娆。 坐卧清凉柳荫夏,却道时节又逢春。小潭的夏天是宁静深幽的,高大参天的红松遮蔽了大部分阳光,树叶、草丛的绿色,已经不似春天般稚嫩,绿的郁郁葱葱,突显了小潭的静逸。择一柳荫浓密处,抛竿垂钓,半观半眠的体会“只为钓,不为鱼”的闲散意境。上游流水从森林深处缓缓而来,带来了丝丝清凉,徐徐清风拂面而过,不带一丝燥热,沁入口鼻的空气,带着草木特有的凉爽清香,即使下午一、二时许,阳光最为暴虐的时间,也不会影响到这里的深幽凉静,有时甚至错觉,身处炎热夏季,体感确如春天般宜人。 秋起枫霜红云起,花落流水黄叶香。热烈的红,耀眼的黄是小潭秋天的主色调,季节渲染着小潭周围的草木,那一笔是鲜艳的红色,又一笔是炫目的黄色,秋风乍起,红色与黄色在阳光中交相呼应,与远方森林连接,如火焰般将整个森林的色彩点燃,如风暴一般向远处的天际不断蔓延。秋天是小潭最热闹的季节,冬眠的蛤蟆入水,备粮的松鼠上树,鸟儿在树枝上叽喳,小潭的周围时不时传来山货捡集人的话语声。树叶的水分变得越来越少,被风吹动缓缓飘落,一部分落到地面,回馈大地母亲的滋养,一部分落入潭中,为小潭增添了一抹萧瑟且又别致的景色。 冰铺雪覆遮纱俏,静待春来展绿腰。冰雪覆盖下的小潭景色,就像一个美丽少女,用白色的纱巾将自己遮盖起来,看不见精致的面孔,也不展现诱人的身姿,只等时机到来时将自己的美好,向世人展现。这样的景色在我看来是平淡无奇的,但是小潭的冬季,却是我最喜欢的季节,小潭浑圆,是一个天然的溜冰场,多余的积雪,我会推到小潭的中心堆积,带着铁锹和自制的冰鞋,先溜冰,滑累了就在小潭的中心搭建自己的“白雪城堡”。小潭的宁静在冬季,却被这个忙碌的人打破了。 我同我的好友分享我的秘密,小潭见证了我的友情;我与我的女友分享我的秘密,小潭见证了我的爱情,当我准备将秘密分享给我的儿子时,一场灾难降临了。 忽降灾厄 如今我的儿子九岁了,可爱的他喜欢搂着我的脖子和我分享他的秘密,例如:偷偷攒了多少零花钱,他喜欢的小朋友,妈妈的衣服是被谁剪破的诸如此类。为了回馈他的信任,我决定将我的秘密同他分享,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打破了我的计划,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,给我的家乡造成了巨大的损失,我一直以为能够陪我到永远的小潭也没有幸免于难。洪水退却后,我领着儿子来到小潭,小潭已经消失不见了,被洪流冲击的石块、泥沙,填塞了这里,小潭彻底的成为了一个乱石滩。潭边卧伏着横七竖八的倒木,在嗟叹一个美好的消失,坑洼里漂浮着折枝的花朵和离根的野草,在哀悼毁灭的家园。眼眶发酸、发热,哽咽的我有点神经质的向儿子讲述小潭曾经的美好,却更像是我在自言自语,讲述逝去好友的生平,这里承载过我的欢乐悲伤,见证了我的成长经历,陪伴我度过无数美好的时光。 寻源后记 曾经小潭的美景不在,一片破落混乱,儿子对这里仿佛兴致不高,他将好奇的眼光望向上游,他问我小潭的源头在哪里,我怔住了,小河寻源之旅在发现小潭后已经停滞了20多年,年幼时的“誓言旦旦”和儿子的问话让我无言以对,但是也让我的心情无比激动,抱着儿子肩膀,我兴奋的问他,你愿意和爸爸一起去寻找源头吗?儿子立刻欣然点头。 带着童年的“誓言”和儿子的憧憬,这对父子多次出发去寻找小河的源头,他们遇到过很多美丽的景色,一片宽阔的草塘、一道宁静的河湾,但是每次出发前必须路过一个曾经美丽的小潭。 |